及影学在读,永不毕业,第二专业是魈荧,激情研究中。 ​
wb:西伯利亚碱水地农场主
AO3:e_e_void

【恋与制作人】catch me before you run away

*修罗场,白起是正主,全部是私设,轻松欢乐向,一个完全不是修罗场的evol4修罗场

*请忽略许墨生日早就过完了这个bug,让我们愉快地祝他下一个生日快乐。

 *1w7,有点长。

 

 


01

 

李泽言最近被一个女明星缠上了。

 

走国际T台、美艳不可方物的模特罗嘉,浑身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光芒,这位美杜莎最近盯上的猎物正是李泽言。

 

李泽言是我上司,虽说我第一眼被他惊艳到,毕竟像他那般出众好看的人少之又少。不过职位要求我们天然对立,一来二去,我那份敬畏之心渐渐淡了,随着一次次驳回的方案冲到碎纸机荡然无存,如今,我觉得他神经质,他觉得我不可理喻,因此我们在一起总是乐趣无穷。

 

我去他办公室拿资料时,罗嘉刚从里面出来,见到我,她微微颔首,踩着十厘米高跟离开,满脸漂亮女人不自觉的高傲。

 

我将周棋洛的影视策划案放在桌面,好笑地望着饱受女人蹂躏的李泽言。他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很快克服心理阴影,恢复冰块脸。

 

“我以为你会找一个好不单纯好不做作的笨蛋呢。”我用同情的语气调侃道,“看来我错了,显而易见,男人都喜欢大胸。”

 

李泽言揉着眉心,“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断然道,“以后也不会有。”

 

“约了她三次饭,然后甩得一干二净。”我不屑嗤笑,“呵,男人。”

 

“那正是我在做的,拒绝。”李泽言疲倦地辩解,“那个女人刀枪不入,我说任何话她选择性失聪。”说着他上下打量我一番,仿佛在审视我贫瘠的土地能否战胜她傲人的波峰,“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这个忙不言而喻,“你傻吗?”我看向他,目光震惊,“仅仅女朋友身份不可能吓退她,”我中肯指明,“恐怕从小到大,她更擅长从别人家的孩子手里抢心爱的玩具。”

 

“我宁愿我是玩具,还能被玩够后丢到纸皮箱报废。”李泽言闷闷回应,头痛不已,“我必须想个办法。”

 

我怜悯地注视他一会,柔声道:“其实这问题很好解决。毕竟,掉进火坑负责把你捞上来是我的工作。”

 

李泽言的脸上重燃光芒,仿佛瞅见乌云背后的那抹金边,但仍不忘警惕地盯着我。

 

“七天带薪假期,我就帮你。”

 

正值项目紧要时期,李泽言扬眉,露出资本主义獠牙,“就不能纯粹为了我?”

 

“抱歉,为了一百个你都没得商量。”

 

“我是你上司。”

 

“那更加要算钱了。”

 

“我以为我们朋友一场。”

 

“认识你又不是我的错。”

 

“这么多年,我们交情也算深。”

 

“所以我正在用余生努力摆脱。”

 

李泽言止住话头,大概终于记起为什么他最喜欢派我去和客户谈判,一切挣扎徒劳无功,“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斤斤计较的女人。”

 

“很高兴你现在知道了。”我说,“趁现在我还有闲情逸致,机不可失啊李总。”

 

“三天。”他讨价还价。

 

“五天。”

 

“成交。”

 

我抵达Souvenir时,罗嘉恭候已久,她没戴帽子,散开的卷发融入灯光中,表情冷艳,接受一个腰穿万贯的贵族都要再三考虑是否赴约。她舒适地仰靠椅子上,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双手环胸,听见我的脚步声,才微微低下高贵的头颅,赏我一眼,胜利者姿态昭然若揭。

 

我并不恼怒,她有资本有底气当睥睨平民的女王。这恰好是我最想要的效果。

 

她见我单枪匹马,不悦皱眉,“李泽言呢?”

 

我坐下来,说道:“我通知他的时间是十分钟之后,现在还早,我们谈谈吧,罗嘉小姐。”

 

她的眉头稍微抬高一点,语带轻蔑,“十分钟?就凭你?”

 

这股小看真令人不爽。我浅浅眯起眼,“十分钟能做很多事情,你可以击沉一架飞机,去登记结婚,喝一杯酒,拔一颗智齿,打一剂麻醉,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密不透风的箱子,第二天暴尸街头。”

 

“你威胁我?”罗嘉不悦,语调拔高。

 

我轻声笑了下,“那甚至称不上威胁。”

 

“我是指,对付你这种人,十分钟绰绰有余。”

 

 

 

李泽言端着两份布丁从厨房出来时,我对面的位置空空如也。

 

“罗嘉呢?”他问我。

 

“打包自己的自尊回去了,”我叹气,语调憾恨,“真可惜,如梦似幻、如癫似狂的爱。她如此描述,却连十分钟都撑不过。”

 

李泽言欲言又止,投来的眼神感激与怀疑兼并有之,“你对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粗略形容你外表看着是个克己守礼的绅士,关上门就是恶魔。”

 

“关上门?恶魔?”李泽言皱起眉。

 

“简而言之,总裁你爱玩五十度黑化肥发灰。”我微笑,“她那么傲气的人,肯定不愿意当M。”

 

我敢打赌李泽言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他顺从地点头,琢磨半秒才后知后觉问道:“那是什么?”

 

“五十度灰?你没听说过?”我欢快接过布丁,恶趣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应该去好好观摩,学学怎么当一个总裁,那是必修课程。”

 

李泽言慎重允诺,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去观看,第二天上班想用黑色领带勒死我。

 

 

 

02

 

周棋洛最近被一个女粉丝缠上了。

 

有财有势、视爱豆为生命之光欲念之火的私生饭。成日躺在一百八十平方米的蕾丝床,做着粉色公主梦,妄图上演一出大明星爱上我的纯真浪漫爱情剧。

 

但她也的确有做梦的资本,家里有钱有权,绝不是普通的小角色,还爱用军政背景压人,邀约推脱不得,周棋洛苦不堪言,蔫头耸脑,连打游戏都病恹恹的提不起劲。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认识周棋洛,我就莫名其妙对他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或者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什么的,明星是一个在火坑蹦迪的职业,华锐进军影视业后,李泽言又爱把他的项目交给我负责,于是我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在和沈远一起忧心忡忡,像只老母鸡似的护着他。

 

眼见这朵金灿灿的太阳花都快蔫了,我实在于心不忍,便对他说:“你约她见一面,我帮你。”

 

周棋洛猜到我的想法,消极回应道:“这方法不奏效,我曾经骗她我有个在交往的地下女友。她没反应。”

 

“那是因为你的地下女友不是我,”我耸肩,“看着吧,我有办法击退她。”

 

周棋洛主动约她见面,对方欣然应允。不得不说,她决不是周棋洛的理想伴侣,浑身透着一股天真之气,就差两个大字写在额头:好骗。见到我后,脸色一沉,仍打起精神强颜欢笑。我不讨厌这样的人,努力建立友好关系,可惜收效甚微,她表面和颜悦色,内心琢磨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并且就像所有私生饭那样,视我为某种洪水猛兽,生怕我背着粉丝将周棋洛煎皮拆骨。

 

介绍仪式象征性过一轮,我拿过菜单,“想吃什么?牛排怎样?这里的雪花牛肉一流,超级好吃。”

 

“你看过屠宰场的视频吗?牛都在流眼泪,”她瞪我一眼,娇嗔地谴责道,“你怎么舍得让周棋洛做这么残忍的事。”

 

我口里嚼的花生米突然就不香了。

 

“那我们吃鱼,”周棋洛慌张地说,“鱼不会掉眼泪。”

 

她这才满意地点头,我叹息着合上菜单,“其实我得了一种绝症,不能吃鱼。”

 

周棋洛定睛看我,表情不可思议——有鉴于我前几天才对他说我要活到六十岁,然后等李泽言退休后调他去给我泡咖啡。以多次打游戏配合的经验,他一下就领悟到谎言的本质,相当机智地附和道:“没错,她得了绝症。”

 

“医生说我只剩一年寿命。”我使劲掐大腿,妈的,眼泪还没出来。

 

我需要悲伤的事,能让我哭天抢地的大事。

 

想起李泽言让我大改策划书,死线就在下周,眼泪瞬间决堤而出,“我日子不长了,病毒正一点点侵蚀我的身体,老实说,第一次收到诊断书,想怎么会是我呢,明明身体一直以来很健康,能跑能跳,最辛苦的是爸妈,成天医院家里两头跑,看到他们那么辛苦就更不敢轻易去死,羡慕别人可以交朋友,可以去读书工作,可以任性地谈恋爱,最后都摇了摇头对自己说算了,不能祸害人。”我哽咽着说道,吸了吸鼻子,“但是周棋洛出现了。”

 

我的表演太卖力,感染到周棋洛,他深情地凝视我,那目光中既有连绵爱意,又夹杂痛心疾首。

 

“请不要剥夺我唯一的星光。”我抽泣不已,语气情深意切,“我并不是贪图周棋洛什么,只想两个人平静安稳过完剩下的日子,你有那么多星星,但他只是我一个人的星星啊。”

 

周棋洛见我大腿都掐出淤青,深受触动,给我递过纸巾。

 

她担忧地望着我,“什么病?”语调温和不少。

 

“神经性二十一三体综合肺动脉高压病,由恋语市的许·阿瑞斯·彩虹之子·D·爱德华三世·墨知名专家研究,”周棋洛流利答道,“这是一种新型病毒。她很脆弱,经不得任何刺激。”

 

这波配合得漂亮,不愧是专业的。我努力憋笑,目光戚戚然,“等下我还要和许教授见面,他最喜欢用针头扎人了。”说着我使劲咳了咳,脸色浮现不正常的通红。

 

可歌可泣的爱情,她被触动到最柔软的部分,神色有些动容。

 

一杯红酒加三大块牛排下肚,更是一派和颜悦色,她握住我的手依依不舍地告别,言语中甚至透着惋惜。

 

周棋洛再一次刷新对我的认知,“要不要进军娱乐圈?和你对戏超有意思,”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袖子,“你机智,漂亮又聪明,一定会大放异彩!”

 

“如果李泽言愿意放人的话,”我笑了笑,“不过比起舞台,我想我更喜欢在幕后处理烂摊子。”

 

“我一点也不怀疑老板为什么会选中你了,”周棋洛若有所思地点头,“你总有能力应对任何危机场面。”

 

 

 

03

 

许墨最近被一个女学生缠上了。

 

年轻气盛,多巴胺冲上脑的狂热无处安放,多得只能浪费在情爱上的时间。

 

一腔孤勇的人最难应付,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笃定眼前的人便囊括一生。许墨撕不下脸皮,何况应付一个女学生,犯不着特殊残忍手段。

 

“你就学不会对人下狠手拒绝。”我说,“要知道,心总要碎个几次才学会自重。”

 

许墨蹙眉,罕见的困扰模样,“我认为色盲足以阻碍她了。”

 

“不是很浪漫吗?无论你有什么缺陷,都始终如一爱你。”我如歌般称赞,幸灾乐祸地怂恿,“好好把握真爱。”

 

我和许墨认识由来已久,实际上,起初我还琢磨过为什么我没爱上他。要知道,他温文尔雅,不比老古董死板,也爱开些风趣的玩笑,非常适合当一见钟情的模板。可惜一开口便知道,我和他绝对会因为薯条蘸雪糕还是番茄酱打起来。

 

站在朋友的角度,我乐意见他惨遭女人滑铁卢,但追到酒吧,兼职当服务员。看我的眼神仿佛我要生吞活剥许墨,干扰到我喝酒则另当别论。见我和许墨关系亲近,我喊点单她慢腾腾地挪半天,许墨一个眼神立即冲上来,像花蝴蝶扑向玫瑰。

 

我嘴角抽了抽,顶着她杀人的目光,胡乱点一杯龙舌兰。

 

鸡尾酒被匆匆端上,底部透着诡异的颜色,她该不会给我的酒掺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不妙,吐口水掺血这种恐怖系也有。我越盯着,越难以下咽。

 

我的表情太过复杂,许墨看穿我的纠结,把他的那杯推到我旁边,“和我换一杯?”

 

酒友啊,为了我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再落井下石未免不近人情。

 

热血一时冲上脑,我将手里的酒精一饮而尽,从容自信地推开许墨,“让我来!”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连许墨都被唬住,侧过身乖乖让道。我离开吧台,绕到她面前,“方便去角落说点话吗?”

 

她临走时回头一望,神色悲戚。许墨眉毛微微上扬,算担忧他学生的表示,然后转身,装作看不见,对酒保嘱咐一杯我最爱喝的螺丝起子。

 

没有危机意识的学生比沙包还软弱,我压制对方只用上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捏住一截手腕,底下脉搏颤动,她疼得龇牙咧嘴,血色暴涨,泛上瘦削的脸颊。我捏住她的下颌,尽可能地让自己笑得温柔可亲。

 

“别出声。许墨喜欢人道主义,我也喜欢,”我弯下身,“我最擅长折磨人了,起初你会呼吸困难。别担心,我会一点点松开。你好不容易喘口气,然后告诉自己要呼吸了,我会勒紧你的脖子,然后又松开,你忍不住挣扎踢打,可惜力气在我使劲的瞬间没了……如此反复循环,我和许墨不太一样,这就是我的人道主义。想报警吗?刚好警局有个人欠我人情,你说他听谁的?”

 

“再缠着我的男人,我让你疼痛远不至此。”我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说得够清楚了吗?”威胁与诱惑交融在声音里,犹如恶魔的低语。

 

她咬牙,摇头。

 

我一愣,难得碰上一个有种的。

 

我欣赏她,手稍稍松开力度,看向许墨,你可以啊,招惹一个硬气的。

 

他抬手,假装要收回点单。

 

我:“…………”

 

好吧,帮人帮到底。

 

我收回眼角的余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大麻烦上,口气冷傲,“你知道许墨的十个缺点吗?不知道就少在这猖狂。”

 

 

许墨端起松子酒,才喝第二口,女学生已经不见踪影。我得意地冲他打一个响指,迤迤然坐回他旁边。

 

他惊叹于我的雷厉风行,“你对她说什么?”

 

“人无完人,许教授,你太完美,脾气不比李泽言难以接近,又不像周棋洛那样高不可攀,”我用力吸一口底下的橙汁,口里嚼着冰块,眉飞色舞,“那些所谓的什么色盲啊病弱啊根本恐吓不了女人,相信我,只会适得其反,激起女性本能的保护欲望,我们得回到现实,到群众中去。找些接地气的缺点。”

 

“接地气?”许墨一下子抓住重点。

 

“大蒜。”我祭出杀招,“我告诉她你爱吃大蒜香菜韭菜,臭豆腐,还有榴莲,有口臭,每晚爱和大妈跳广场舞,吃饭吧唧嘴,坐沙发不是抖腿就抠脚,睡觉鼾声震天,搞科研一周不洗澡家常便饭,张口闭口前任怎样怎样,当然我还没说你其实是个秃头,她就跑了。”

 

“她相信了?”许墨举杯的手僵住,好半天挤出这句问话,

 

“否则怎么解释你单身至今?”我倾身,和他愉快碰杯,“给她一个台阶下,喜欢的人并非想象中完美,对方是个坏毛病缺点多多的正常人好过承认自己魅力不足。”

 

许墨足足沉默十几秒,勉强黏合起支离破碎的光辉形象。

 

“不用感谢我。”我装模作样地摆手,“以我们的情谊,用不着客气。”

 

“明天学校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我都不会奇怪了,”他笑着揶揄,“我倒好奇,未来我们再度碰面,身为我女友的你怎么应付你身边的男朋友。”

 

“没问题,他可以缓缓,优先掩护你,”我斩钉截铁,满不在乎地搅拌着杯底剩余的碎冰,傲然挺胸,“再说我怎么可能找一只醋坛子做男友,老坛酸菜也不嫌泡着酸,我傻吗。”

 

 

 

04

 

 

以上,不过是和白起交往前不值一提的往事。

 

白起是谁?

 

我男朋友,目前就职国家秘密机构担任特警,第一次相遇,他在牛郎店当卧底,我为了帮许墨一个小忙佯装嫖客,第二次相遇,他在追捕犯人,鸽群被惊起,撞翻我给李泽言买的木雕骆驼,第三次相遇,他忙着找key破解资料,我被周棋洛的忽然失踪耍得团团转,第四次相遇,没有任何机缘巧合,我们便在一起了。

 

冒充女朋友算不得光彩事,是以我从没对白起提起,其余三人更不可能兴致勃勃交换彼此的黑历史,本以为会沉到索马里海沟。

 

直到那一天,我注定为我的肆意妄为付出惨烈的代价。

 

那是一个普通的庆功宴会,华锐主办方,邀请周棋洛作为嘉宾暖场,员工可以携伴出席,我自然带白起去混吃混喝。李泽言索性招呼许墨结束授课也一并过来,人多热闹,凑一起还能打麻将。

 

那个夜晚拥有一个十分和谐美好的开场,所有血案都拥有一个和平美妙的开场。宴会厅的大门敞开,裙摆在迷离的灯光下摇动,觥筹交错,空气中充满快活的气息,每个人心中一片祥和宁静。白起和许墨在谈正事,他们自从合作一次后,白起便频繁找他协助陈年旧案,我兴致缺缺,开脑颅的血腥部分听了毫无食欲,便去找李泽言和周棋洛聊天。

 

“说起来,许墨生日也快到了,”我随口找话题,“你们有什么好想法?”

 

“多少岁了还庆祝生日?幼稚不幼稚。”李泽言说,一贯的措辞不善。

 

我面无表情地哦一声,“真有意思,前几个月白起生日聚会,和他猜拳连输三局上去唱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人是谁?”

 

周棋洛的建议永远落在刀刃上,他对群聚活动抱有极大的热情,“我有一个好主意。”

 

李泽言的表情写满拒绝——鉴于猜拳这个蠢主意就是周棋洛出的,我不理他,让周棋洛说下去,听听也无妨。

 

“我可以事先破坏研究所的安全锁,偷偷潜入办公室装扮气球彩带蜡烛,等他开灯后,你们唱生日歌,我就躲在超大型蛋糕里,跳出来撒花,给他一个充满周棋洛爱意的拥抱!”

 

“然后他也会给你一个充满Ares爱意的惊喜。”我笑着总结,我喜欢这个主意。

 

周棋洛不解,“惊喜?”

 

“白痴,”李泽言撑额,“敢动他的办公室,他会杀了我们。”

 

“留的还是全尸,”我遗憾地补充,“泡上福尔马林,放在标本室供学生敬仰,警示后人。”

 

周棋洛一阵恶寒,悻悻打消捣蛋的念头。

 

“也许该去问问当事人,”我思索道,“他这人和你们不一样,不适合突然蹦出的惊喜,更适合步步引领的小刺激。”

 

“小刺激?”李泽言倒来了兴趣。

 

“比如给他一堆迷题,神学密码学心理学轮番上,让他根据线索慢慢解开,拿到最后的礼物。按我说,礼物是什么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获得的过程。”

 

周棋洛恍然大悟,欣然颔首,“我懂!就像大部分人玩马里奥才不在乎公主长什么样,吃个蘑菇变大就会很开心。不过我还没想好礼物,”他又陷入苦恼,“书还是电影胶卷太难选。”

 

李泽言早就有所准备,难得伸手援助,“需要建议吗?”

 

“……还是算了吧,收到两个骆驼许墨会不开心的。”周棋洛委婉地拒绝道,转而机智地寻求我的意见,“你要给什么?”

 

“我这不正要去探他的口风吗。”我笑笑,端起酒杯,“白起他想送一把猎刀,我还没决定,我们得提前商量好,不能重复了。”

 

 

 

我在甜点区找到许墨和白起,他们的话题跳到下一个环节,已经从杀人进展到分尸了。

 

“我猜,你们刚刚在讨论我的生日?”许墨和我碰杯,悠悠开口。

 

“不,在讨论如何瞒过天资聪颖的教授给他一个意外惊吓,有什么好建议吗?”

 

许墨挑起眼,薄薄的唇勾起一道温和的笑,“让他安静一天就是最大的出乎意料。”

 

“这恐怕是一个大挑战。”我故作悲伤地哀鸣,“你在剥夺所剩无几的人生乐趣,要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归有一天热闹。”

 

白起自我过来后一直没参与谈话,对一切路人施以冷峻的眼神,余光警惕地环视,手里端着的果汁更像一个伪装,紧绷的异样让我不得不在意,“怎么了?”

 

白起又张望一圈,仍找不到视线的源头,不禁皱起眉头,“有人在盯着我们,不止一个。”他职业病犯了,警戒地把我护在身后,“我预感不好,你等下不要离我太远。”

 

我不以为意,“能出什么事?你太紧张,要针对也是冲李泽言来的,他仇家最多了。”我转念一想,“不对不对,也可能是我的男朋友太帅了,吸引太多目光。”我纾解道,让他放松点,多学学周棋洛乐观精神:天塌下来也有个子比他高的人撑着。

 

显然,这个人正是白起。“你有没有感觉到evol波动?”他问许墨。

 

“异常?”白起郑重其事的态度让许墨不禁也谨慎以待,他直起身子,“evol方面,没有。”

 

连许墨这个evolver专家都感知不到危险,白起未免小题大做,但从刀山火海走过来的人,对危机的预判能力比我们强得多。

 

“以防万一,”我思索几秒,迅速下定夺,“我去找李泽言警告他一下,毕竟他最有钱,还是总裁,万一有人趁乱下药喝醉酒,闹得一夜大肚几年后多个天才儿童还要喊我阿姨可就不妙了。”

 

白起的视线仍逡巡般扫射走动的人群,他俯身,漫不经心地给我脸颊一个吻,表示知道了。

 

 

原路折返吧台区,李泽言不见踪影,周棋洛也不知所踪。难不成真出事了?正当我这么想时,李泽言出现了,完好无损,没被人灌醉,也没被人拖进阴暗的小房间。我高高举起手,朝他挥了挥,招呼还没喊出声,李泽言风风火火地大步走,仿佛身后有一个威尼斯水怪追他——

 

罗嘉。

 

李泽言看到我,眼神一亮,仿佛我手握胜利女神的火炬,仿佛猎豹看见急支糖浆。

 

一种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我不敢久留,立即转身,果断往白起的方向快步走,眼看我就要以百米冲刺破纪录的速度冲出人群奔向我的爱,惨遭李泽言的大长腿半路拦截。

 

“帮我一把。”李泽言咬牙切齿,他揽过我的肩,顺势面对罗嘉,“我们结婚了,现在很幸福。”

 

“对的,很幸福。”我机械点头,我们手挽着手,脸上挂着春晚节目主持人的标准笑容,喜庆热闹,还特别虚假。

 

罗嘉双手环胸,冷声冷气道:“可是刚刚我看见你在吻其他男人。”

 

我的笑容逐渐死气沉沉,变成出席葬礼的笑容。

 

“大惊小怪,那是一个离别吻。”李泽言见惯大场面,面色波澜不惊,“法国礼节,你不懂吗?”

 

我忙点头,“他是个法籍华裔!”

 

“也是华锐的合作伙伴。”李泽言补充。

 

“刚到恋语市不久。”

 

“还不熟悉中国礼仪。”

 

我和李泽言你一言我一语,夫唱妇随,眼看就要化作天边的比翼鸟。这时——

 

“我看你刚才走得匆忙,发生什么?”

熟悉的问话自背后响起,时间一瞬间静止。

 

这句吓到我险些瘫软,全身的骨头都变成面条,手脚使不上劲,全靠李泽言手臂扶着。李泽言深谙镇定自若之道,不出一秒,就恢复临危不惧的总裁本色。

 

白起见我和李泽言不搭理他,愈感疑惑,主动绕到我们面前,不料看见我和李泽言依偎着彼此,一副恩爱缠绵的模样,他收了声,眼神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

 

意料之外的冲击,李泽言眉心间一阵钝痛,“你怎么会在这?”

 

“我和我的女朋友来参加华锐宴会,有问题?”白起直白地反问,他把“女朋友”这三个字咬得非常重,直让我手心冒汗。

 

罗嘉惊讶地瞪大眼睛,李泽言反应极快,厉声质问我:“这个男人是谁?”

 

够狠,把炸弹扔给我,我被炸得体无全肤。

妈的,谁让他是我老板。

 

我稳住心态,头脑转得飞快,最佳方案是陪李泽言演完这场戏,关键在于白起。考验情侣间信任和默契的时刻到了,开什么玩笑,白起怎么可能不信任我——

 

我笑着摆手,“他谁啊,我不认识,一定是你认错、”

 

白起瞥我一眼,脸色阴沉,寒冰在他眼底凝聚。

 

我大脑死机,光速切换身份,“哈哈,开玩笑的,那个……呃,李泽言,就像你看到的,白起是我男朋友。”我甩牛皮糖般丢下李泽言,又飞蛾扑火般跑到白起隔壁。

 

对不起了,李总,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现在要一脚踹你下船。

 

“你刚刚才说李泽言是你老公。”罗嘉震惊于新世纪女士的换男人速度。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我尽力在脸上重新堆起真情实感的笑容,“我刚刚发现,我爱他。”

 

需要解释一点,真不是我怂,也不能怪我狠心弃上司于不顾,白起吃醋起来非常可怕。轻则甩脸色,重则不理人。我对第一次吵架冷战仍心有余悸。

局势不妙,他要吃醋了。总之,要在事态恶化前极尽所能挽救关系。

 

资本剥削如李泽言,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他只关心他自己,“我们还没……”

 

我举手制止,“别说了,李泽言,”我坚决地判定,“今日种种如昨日黄花,爱已死。”

 

白起完全状况外,他看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我,又看看据理力争徒死挣扎的李泽言,“你喜欢李泽言?”他得出简单明了的结论。

 

“我不是,我没有,我保证一丁点也没有,对他有任何感觉。”我悲壮地、反复地强调,就差跪下,举起手发誓,“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上至盘古开天辟地,下至恋语市创立两周年,只有你一个人。”

 

罗嘉拆我台,“那你和李泽言怎么回事?你还对我说过甘愿匍匐他皮鞭下,受一辈子折磨?”

 

……我想掐死过去的自己,真心的。

 

李泽言加把火,“你还说要一起看五十度黑。”

 

……谁来帮我把李泽言那张嘴缝上,麻溜的。

 

这触及到白起的知识盲区,他眉头皱得更深,“五十度黑?那是什么?”看得出来,他很不爽,为我和李泽言之间竟有他不懂的非商业性私密话题而不爽。

 

我绝望地捂住脸,我一点也不想解释。李泽言故意的,罗嘉让他不愉快,他便让我不愉快。

 

李泽言找到胜利点,沉声质问:“你连五十度黑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说是她男朋友?”

 

——总裁啊,知道这个,真的没什么好自豪的。

 

白起漠然反驳,神色依然冷淡,“我只知道我是她男朋友,这就够了。”

 

反击得漂亮!我为白起鼓掌喝彩。

 

“白起他才是我男朋友。”我硬邦邦地争辩,“和李泽言只是个意外。”我补充道,“还是大街上踩到香蕉皮的那种。”

 

耐心在一次次没头没脑的对话中被耗尽,“能让我和她讲几句话吗?”没等回答,白起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

 

干得好!!我重重点头,巴不得他带我脱离这场飓风。

 

不幸地,我严重低估李泽言的求生欲。前一刻,我还虎虎生风健步如飞,后一刻,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地拽回去。

 

“你还敢逃?”李泽言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低沉的声音酝酿着怒火,尾音上扬,颇具胁迫的意味。

 

李泽言不苟言笑,举手投足自有高位者主宰一切的压迫力,如今更气场全开,他抬眼盯着我,炽热的火苗在他的眼眸燃烧,握着我的手却异常平稳。与之相反的,白起非常安静,死一般安静,他牵着我的手,就像千百个日夜一直以来那样,凝视我的视线却冰冷到几乎要刺穿我的肉体。

 

我看看李泽言,感到极端的焦虑,又看看白起,感到极端的平静。冰火两重天。

 

两人的主权都不容挑战,顺理成章形成对峙的局面,暗中较劲角力,一个扯我走,一个不让我走,火花迸射,潮流暗涌。我被拉扯在中间,手腕捏得生疼,还要保持和平万岁的微笑,极具莎士比亚悲剧色彩。头一次体会到被男人争夺的香饽饽滋味,我觉得自己更像一块猎狗叼着的肥肉,无论从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一阵痛苦。

 

罗嘉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泽言,死死的,李泽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死死的。

 

老实说,丢他一个人应付罗嘉非常不厚道。

 

但我就是这么不厚道。我正准备一脚踹开李泽言,白起居然率先松开手,李泽言取得阶段性胜利,我被迫回到他身边。

 

“李泽言,放手。”白起淡淡地说,“你弄疼她了。”

 

李泽言后知后觉,赶紧松手并低声抱歉。我大度地耸肩,用指腹轻轻摩擦勒出的红痕,那里一片温暖,略微让我安心下来。如果不是罗嘉在这,我想,我会揍李泽言一拳,然后温柔地对白起说声对不起。

 

我主动上前,白起从低垂的发间抬眼看我,这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我是说,有白起在身边,凡事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呢?

 

然后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部分来了——

 

“你不是死了吗?!”尖锐的女声乍然响起,缺乏适度的友善,一听便知是敌非友。如末日号角般来势汹汹,弹片刮过我的头皮,地雷炸穿我的大脑。

 

神啊,又来一个。

 

“死?”白起站定,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周棋洛呢?”她左右张望,眼尖地盯到偷偷溜走的周棋洛,“你站住!”

 

群众齐刷刷将目光甩向大明星,这声叫喊高亢刺耳,对他真是晴天霹雳。我看到周棋洛脚底一滑,扶着桌角勉强撑住。我同情他,真的。他挠挠头,茫然的神色变得惊恐,一脸对自己未来戏份绝望的表情。确切来说,呆若木鸡。

 

周棋洛,这个贪好玩的演技派,他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喊着我的名字,“你不是应该死了吗?我还把你葬在你最喜欢的山坡,每周五去祭拜,为什么要欺骗我?!”

 

李泽言先声夺人,“他又是谁?你在外面到底有几个我不知道的男人?”

 

白起:“………………”

 

我:“………………”

 

场面快镇不住,我大脑发胀呼吸困难,需要一杯酒压压惊,“麻烦,给我一杯不加冰的白啤。”我边说边转身。

 

一转头,穿着侍者服装的女学生眼神幽幽地看着我,好像在丈量我适合什么尺寸的猪笼,和紧跟周棋洛身后看戏的许墨……

 

在场所有人,李泽言恼羞成怒,周棋洛惊恐错愕,许墨笑里藏刀,白起眼神森冷,脸黑得像台风来临前的天色。

 

我失去笑容,满脑子三个大字——

 

死、定、了。

 

神经负荷过重,我眼白一翻,就要技术性晕倒。

 

一只脚不偏不倚地踩到我的脚上,我整个人差点跳起。

 

许墨顺势扶正我摇摇欲坠的身体,颇有点临终关怀的殷切,见我回光返照,绽开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还好吗?清醒一点了?”脸上的笑容虚伪得不能再虚伪,饱含深意——

 

烂摊子不收拾完别想一个人溜。

 

“我很清醒,谢谢关心。”我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弧度就像用量角器般精准。

 

许墨接二连三的亲密动作引得白起脸色更难看,幸亏他的evol是风不是火,不然今晚恐怕要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中结束,我暗自瞅他一眼,更绝望,不敢往他那边避难。

 

我悄悄挪动脚尖,打算往周棋洛小天使那边寻求临时庇护,白起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个轻哼,简简单单的轻哼却造成了地震般的效果,把我那点小心思吓回去,心怀感恩地享受站在他身边的特权,唯唯诺诺。

 

现在情况是这样的,我悲恸地盘算,脑子空前飞快地运转。

 

我需要扮演抖M拯救李泽言,还是高贵冷艳去拉一把许墨,还是装一朵盛世白莲花哭退周棋洛?太难选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白起随意地瞄向我一眼,琢磨不透心思,以他为中心周围一片低气压,站在他旁边的我首当其中,室内热气很足,我顶着六级东北风,处在风口,却感到寒冬腊月的冰雪彻骨。

 

……不,还是先管管我下半生的幸福吧。

 

温度在无言中降到零点,白起的忍耐也到了临界线,他厌恶一无所知,更憎恨被人逗乐一样耍着玩,“抱歉,”他打断,滑顺的语调如今带有针砭刺骨的烦躁,“看来我打扰你们的好事,我先走了。”

 

别走啊!!要死一起死!!!!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白起的手,趁机在掌心敲三下,“救、救、我”——这是我们私下敲定的只属于两人的暗号——我是死都不会想到杀手锏会在这个场合派上用场。

 

他承诺过我,只要我敲这个,他就知道我有危险了,无论多远多都会赶过来。

 

这是他对我的承诺,白起没有离开,两手插在裤子口袋,冷冷地立在我身后,爱答不理。多亏他攻击性十足的气场镇压,他要不在,我看我真的要被那几个女人的目光四分五裂了。

 

我深吸一口气,合格的演员不缺,这出戏演到现在只差一个落幕。需要快刀斩乱麻,还要让嘴碎的观众满意。

 

时机、气势、表情要拿捏精准,站位要明确:黏住白起,要让人觉得我就算是个脚踏四条船的绿茶,桨也划得光明磊落,我就是真理,我就是三观。其余四人的风评不能坏,他们是无辜的受害者,舍我其谁。

 

不管别人怎么看,总之要有那股不要脸的无敌气势,心里要行得正坐得端。

 

作为案发现场第一目击证人,罗嘉第一个发动攻势,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场闹剧,震惊几乎麻木她被欺骗的愤怒,“泽言,原来你一直在骗……”

 

李泽言维持着领地被侵犯的熊熊怒火,“无可奉告。”他惜字如金,转头冲罗嘉说,“你问她。”用他有力的嘲弄语气。

 

妈的,又把炸弹丢给我。

 

这股强烈的求生欲感染到我,我硬着头皮圆场,说着恶心吧唧的台词,“曾经,过去,我真的喜欢过你。但你实在太冷血无情了。”

 

“冷血无情?”李泽言有点意外地瞧我。

 

“每次下厨都要吃肉,你看过屠宰场的视频吗?牛都在流眼泪!”我义愤填膺地指摘,“不,你不知道,你只关心你自己。”

 

李泽言:“…………”

他尝试瞪我一眼,当然是白费力气。

 

“要说哪个男人是铁与钢的化身,非你无疑。你对生灵的无动于衷深深地伤害了我。别搞错了,是你无情无义,先抛弃这段感情。”

 

李泽言冷血地“哦”一声,“所以你找了他,就因为他吃鱼?”

 

周棋洛憋笑:“…………”

 

“不要将你肤浅的认知强加在我身上,”我挺直身板,义正辞严,“白起他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我边说边偷偷冲白起眨眼,希望他能配合我来个夫妻双打。

 

白起完全阻隔我的暗示,声音要多寒冷有多寒冷,“有人余情未了,我也管不着她。”

 

我:“…………”

我错了,白警官。回去立刻跪搓衣板。

 

“那我怎么回事?”周棋洛生气地质问我,“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不够好吗?”

赶场也太快了吧。要不要上道这么快,周先生,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不愧是专业的,我甚至能看到他恼火时太阳穴青筋直冒。

既然如此,我就更加不能被比下去了。

 

无缘无故抛弃一个连绝症也不离不弃的男友实在没心没肺,我急忙把对李泽言的尖酸刻薄收回去,叹了一口漫长而痛苦的气,努力在脸上安装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忧郁表情,“抱歉,我不想骗你。其实,我做完手术后,就失忆了。”

 

“失忆?”周棋洛仔细地打量我一阵,半信半疑。

 

白起更是嘴角抽了抽,可能被我遇见他之前丰富多彩的人生血泪史吓到。没关系,他心理抗击能力特强,还能承受更多,这一点从我发现他见我一个人吃完肯德基全家桶也面不改色就知道了。

 

“对的,我失忆了。”我沉痛点头,并将一切错误粗暴地推到过去埋葬,“从辩证主义来看,过去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人无非物质粒子相互作用的即时状态。”我坦荡荡地宣称,“这个哲学道理,还是许·阿瑞斯·彩虹之子·D·爱德华三世·墨知名专家告诉我的。”

 

许墨:“…………”

 

“昨天的我已经死了。你没有祭拜错人,爱意也没有付诸东流,”我用庄严慎重的口气地说道,“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传达她最后的心愿,你要照顾好自己,周棋洛。”

 

爱人的再次离去将周棋洛打击到谷底,他光荣负伤退场,去黏合分崩离析的回忆。

 

还没等我甩锅,许墨一句将我的路堵死,“我清楚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说你失忆了?”他笑眯眯地向我确认,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他定睛望着我,好像抓到我在哲学课上偷吃零食,我有点心旌摇曳。

 

幸好还有白起,他看素来伶牙俐齿的我憋不出字句,楚楚可怜,坐视不理的冷硬心肠接着一瞬间就软化了,“女朋友受欢迎固然好,不过你们也别太缠人。”他一字一字地冷声警告,寒入骨髓。

 

没人能顶着寒风逆行,除了许墨,他笑了一声,“你可以说出她十个缺点吗?”

 

白起不假思索答道:“工作的样子很可爱,吃饭的样子非常可爱……”

 

我噗嗤笑了,脸色微红,打断他:“这算什么缺点。”

 

“能让我分心的都算缺点。”白起理直气壮。

 

“是吗?”许墨选择一脚踢翻这碗狗粮,他慢条斯理地一条条罗列,用不疾不徐的教授腔调,不雅的字眼抵在舌尖念出也具有神圣的美感,“爱吃大蒜香菜韭菜,臭豆腐,还有榴莲,我包容你。有口臭,吃饭吧唧嘴,我也包容你,睡觉打呼噜,一个月不洗澡家常便饭……”

 

我的笑容渐渐僵硬,这是报复吧,这绝对是报复吧?!!下手用得着这么狠吗?!!!

 

“这些,我都无条件包容你。”许墨慢悠悠地念完,缓慢得像是希望语句化作锐利的刀锋迟滞地切过我的皮肤,他垂眼看我,轻声问道,“你说,背叛我的人,要怎么处理才好?”

 

他风度翩翩地整理衣袖口,像在克制更深的欲望,笑容弧度加深,不寒而栗。这浑然天成的演技,这掸灰尘的小动作,连周棋洛都甘拜下风。

 

我装作被惊吓的样子,忙躲到白起身后,捏他一把,示意他先应付场面,为我出头。不能再用肥皂剧狗血戏码拖下去了,我需要点时间仔细想想五个人从这里安全逃离的对策。

 

白起却误解我的用意,他直视许墨,目光灼灼,平静地问道:“要打架吗?”比起询问,更像威慑。

 

全场静默,倒吸一口凉气。我赶紧敲两下后背,表示否。

 

许墨柔和地笑了起来,双眼狡狯地眯起,看不出欣赏或反对,至少没有不悦,或者还没有。我更加头痛,一个白起生气已经是世界末日,再加上一个许墨,直接宇宙大爆炸,按他下属小B的话说,仅用一根叉子和几块肉就演示完毕如何将对手Hades置于死地。

 

末尾,她还献上至理名言,“知道为什么没人惹Ares吗?因为惹他生气的人已经死了。”

 

场面僵持住,眼见逐渐失控,我冲李泽言瞟一眼,希冀我那位叱咤风云的上司危急时刻出手。他显然只领悟到一半意思,且打算对我先前那番铁血无情的言论来一次实践。

 

“你还打算维护她吗?”李泽言抿紧唇,对我泼他脏水恨意犹存,“我们都被她耍了,她处处留情,同时和四个人交往,就是个水性杨花……唔!”

 

声音急切地斩断,白起一拳挥过去,李泽言闷哼着踉跄后退,扶住一旁的桌子,险些跌坐在地面。

 

我适时地尖叫出声,当机立断,拦在白起面前,防止他再出手。

 

李泽言站稳,“你打我?”他镇静地压低声音,这三字饱含滔天怒意和睥睨众生的君王之气,换了一般人,大概吓到方寸大乱,喊句皇上饶命。但白起眼也不眨,琥珀色眼珠定定地盯着李泽言的双眼,“为什么不能?你敢说她一句不是,我就揍你一拳。”他的眼神很冷,冷冷地表示他认真了。

 

我被感动到,不自觉松开拦架的手。有鉴于我也挺想揍李泽言的,他要不搞这场庆功宴破事没有。

 

半晌,“那是什么意思?”李泽言安静地开口。

 

“意思是我能打到你哭爹喊娘。”

有意或无意,白起挑衅激怒人非常有一套。

 

然后他们打起来,谁先动手的已经不再重要。战况激烈,堪比台风过境,李泽言抄起红酒瓶,白起甩过餐刀,那双手无疑是常年握刀枪的手,修长有力,总是端得很稳,这一投潇洒漂亮,把酒瓶戳得粉碎,猩红的液体迸发,稀里哗啦打湿两人的衣角。场外群众围着台风中心迂回地绕着走,纷纷避难。

 

“周棋洛。”一旁的许墨冷静地开口。

 

周棋洛依然处于伤痛中,被突然的混乱搞得一怔一怔,“什么?”

 

“你的脸有没有买保险?”许墨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

 

周棋洛仍有些发懵,用一副傻里傻气的表情望着许墨,“没有啊。”

 

“那,做好准备。”

 

许墨丢下这句,他戴起黑手套,绅士地插入两人中间,爱与和平的话还没说出一个字,就被白起粗鲁地推开,“碍事。”腰背实打实撞到桌角,又是一地狼藉,他扯了扯手套,温驯地笑了起来,语气低柔,“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嗯?”

 

我真切地担心,虽说他们没少在一起格斗训练,但不会动真格吧?男人之间我不好插手,给周棋洛使一个眼色,指望他拉开这场闹剧。

 

周棋洛心领神会,赶紧过去拉架,耗费大半天功夫人拉不开,反遭遇无差别攻击。李泽言举起右手,以牙还牙,白起反射性侧过身体,结果一拳砸在周棋洛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把他另一个人格都砸出来了。他暴怒,指关节蹭掉嘴角的血,“呵。”

 

最后,他们打作一团,不分敌我。

 

连最好脾气的都发飙了。我捂着脸,从指缝间观察战况,绝望,可怜又无助,就差喊一句“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周围全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人喊着“许墨天下第一!必胜!!!”“洛洛加油!你是最棒的!!”“总裁干翻他们!!对手不过如此!!”

 

——“明明白起才最强吧。”我瘪嘴,嘀咕一句。

 

天翻地覆,乒铃乓啷,战线在一次次你来我往的争斗中拉长,在殃及一大片后,他们距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终于暂时休战。

 

“这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手脚,我们去外面解决。”白起理智地建议。

 

许墨欣然赞同,“不能波及其他人。”

 

魏谦举起手,瑟瑟发抖问道:“总裁,明天的业务研讨会……”

 

李泽言冷哼,丢下三个字,“准时开。”

 

沈远见状也有样学样,喊道:“周棋洛你明天的杂志采访!”

 

周棋洛更加冷漠地,“呵。”

 

“…………”

 

 

他们四个缠斗着,推让着出去干架了,真男人作派。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远,身影迅速消失在凌乱的狂风中,没有看我一眼,没有回头,没有一点点留恋。

 

一到场外,四个人立即停住,整理着装。他们又变回衣冠禽兽,其乐融融地说悄悄话。

 

周棋洛眨着眼睛问道:“现在怎么办?”

 

许墨总结,“事情的变化永远难以控制。”

 

白起担忧地回望,“她还在里面。”

 

“不用管,她会自救。”李泽言凉薄地开口,语气坚定,“我绝对不会回去,你们想回去?”

 

这个转身就把糟糠之妻踹下船的可恶男人,前一秒还在说爱我,婚姻真是容易破碎、残忍的东西。

 

想到各自的孽缘,背后一阵阴风冷飕飕刮过,他们低头沉思一阵,一致摇头。彼此交换过确定的眼神,周棋洛挠挠头发,提议道:“有家新开的音乐吧,不如我们……”

 

而李泽言早就伸出手,利落拦下一辆出租车,卷铺盖跑路。逃跑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留我一个在里面孤立无援,人群中凄凉无助,惨过地里黄小白菜。

 

我放下酒杯,“呃,”在群众神色各异的目光洗礼下步步后退,“我出去看看,帮忙打120叫个救护车。”

 

果断转身,踩着高跟鞋百米狂奔,冲向黑黢黢的夜色,奔向广阔的大自然。

 

冷风吹过,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大街上空无一人。

 

Fuck,就知道他们这群没人性的混蛋!

 

我气到直跺脚,忽然一只手自黑暗伸出,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拽进暗巷,车流经过,灯光流淌,在侵犯者脸上投下斑驳的彩影,是白起。他欺身的速度和按压的力道有点狠,将我撞进灰暗的墙壁,可预见的热度压上,带着温柔或急躁的舔咬,像是急于建立令人心安的联系。

 

我微微侧头,手臂缠上他的颈背,调整到适合接吻的角度。

 

这个吻很棒,可惜只持续相当短暂的时间。白起擦了擦嘴角的濡湿,“我赢了。”他说,眼里闪烁着笑意。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纵容地应和,“是是是,我男朋友好厉害,以一打三。”

 

“这次就算了,”他牵起我的手,“以后不准再假扮谁的女朋友。”

 

受过教训,“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我点头如捣蒜,又问道,“我们接下来要?”

 

我和白起默契地对视,齐齐迈开脚步跑路。

 

 

—— THE END ——

 

后续:

 

到音乐吧需要坐地铁,七八个站,路程遥远,我将头抵在白起的肩膀,昏昏欲睡。

 

“一个周棋洛,一个许墨,一个李泽言,还有吗?”白起突然问道,清冷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车厢格外清晰。

 

我愣了下,睁开眼,对面的玻璃隐隐映着他的轮廓,他微微压低身,让肩膀恰好被我依靠。

 

“嘛,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我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道,“他们三个倒无所谓,朋友间仗义相助,能让我心甘情愿演一辈子女友的,只有那个。”

 

“谁?”白起的声音瞬间沉下去。

 

“你过来一点,我偷偷告诉你。”我轻轻握住两人交缠的手指,白起倾身靠近,脸庞近在咫尺。我花费太多时间去寻找最契合我的人,又何其幸运找到一个最不契合我的,从此被他套牢。

 

我的醋坛子,我的宝藏,我的例外,我的唯一,我的心甘情愿……

 

我最亲爱的。

 

他的脸颊有些凉,我重重亲一口。稍纵即逝、爱意多过玩笑意味的吻。

 

“是谁……”白起等着答案,脸颊却被印上一个夸张的口红印。

 

“不生气了?”我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你不知道,一开始理都不理人,也不说话,超凶,吓死我了。”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对他们生气,”白起迟疑地说,这次没有被触怒,或者表现出任何嫌恶之色,“在那种场合随便说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无法挽回,就像上次我们吵架那样。”

 

“所以,不是生你的气,”白起斜睨我一眼,“我想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配合你演戏。”

 

他的话语好像丝线勒在心口,每说一个字就收紧一些,慢慢地让我窒息。

啊啊,搞不懂,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他呢,我上辈子是欠了他多少情债没还,明明当初信誓旦旦不会找沉重束缚系的。

 

“有件事,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我沉吟着说道。

 

他问:“什么事?”

 

“那个不是演戏吧,你是因为李泽言骂我揍他?虽说他们会错意,成功演变成完美退场的策略。”

 

白起心虚地别开眼神,“咳,这个……”

 

我仰起脸,“如果是,就亲我一下。”

 

白起笑了,在我嘴角落下极为温柔的一吻。

 

到站的提示音响起,车厢涌入稀稀疏疏的新乘客。我站起来,拉着白起的手往外走,“走吧。我们两先去江边四处逛逛,玩一个小时先。”

 

“许墨他们还在音乐吧等我们过去。”被我自顾自带出来,白起提醒我。

 

“你在说什么啊?”我振振有词,“我们是情侣,他们是朋友,见色忘义不是理所应当吗?”

 

塑料友情,用完就扔,把我拖下水,怎么也得联合白起报复他们一回。

 

白起替我拂去肩膀上的雪絮,听见这话,无奈地摇头笑了。

 

 

 

音乐吧凌晨三点才打烊,我和白起推开门进去时,已经酒过三巡,李泽言将又一杯黑啤推到周棋洛面前,后者郁闷地一口闷,在骰子游戏中不知为何他总输多赢少。见白起来,忙拉他入伙。

 

我坐到许墨身边,直奔正题,“刚才兵荒马乱,还没来得及问你,就不瞒了,生日最想收到什么礼物?我让周棋洛去买。”

 

许墨幽默地补上,“然后你就光准备一个礼物盒?”

 

“对啊,还是你喜欢的红色。”我大大方方地摊手,“所以缺什么尽管说,箱子装得下。”

 

“缺的东西吗,”许墨轻声说,他环顾四周,周棋洛自暴自弃地随便丢一个数字,李泽言面无表情地加大砝码,胜券在握,白起犹豫在开或不开筛盅,他们不久前还在怒气冲冲地打架,一分钟前周棋洛冲他抱怨一定要给自己的脸买保险。目光最后落回身边的人,她看着他,用一直以来让人喜爱的、坦率的目光,正问他要什么。

 

他的朋友们在他的视野被蒙上一层淡淡的灰,却金子般隐隐发光。

 

他缺太多,每一样都无法填补,也不能被替代。只能抓住现在拥有的,然后索求更多,贪得无厌。

 

“永远不会失去的东西。”许墨笑着说,回答十分有他的特色,“我想要这个。”

 

那一天本该灰色蒙蒙细雨,会是怎样的光景,他竟然也开始期待起来。

 

 

 

后续的后续:

 

白警官表示演技全是当卧底那段时间学来的。

周棋洛兴奋地邀请他进军娱乐圈,当然又被无情拒绝。

事后,四个人深夜小剧场一同观赏五十度灰,五十度黑,五十度飞,受益匪浅。

场面以四人在沙发上相互依偎着呼呼大睡告终。

 

 

一点补充:

 

就女学生跟踪狂骚扰许墨事件,下属小B也提过建议。

 

小B:这是小问题啊,只要花一点点钱。

许墨:你的方案是?

小B:你只要买一堆壮X药,她看见自然会退避三舍。反正你单身,老二也用不着,多划算。

许墨(挑眉):……你怎么知道我用不着?

小B:…………

 

————————

女主最后对许墨说“对啊,还是你喜欢的红色”,源自《red or green》她和许墨的对话,许墨说他更喜欢红色,因为那是生命流动的颜色。

 

这文在许墨第一个生日前写下,结果两个生日过去才补完。

说是修罗场,实际疯狂秀恩爱。

一点点让这系列变得完整,虽然白起为主,实际没有绝对的主角,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和交际圈,相互交织,能让你们那么认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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